」

她還說：「容玉把我們所有人都騙了，她從來沒將我們任何人當作朋友，我們都只是被她玩弄的工具，我怎麼這麼傻？把那樣的人當作太陽，卻對我最好的朋友惡語相向。」

我平靜地躺在病床上，聽著桃桃的話，心中卻毫無波瀾。

我想，桃桃或許記錯了，我們早就不是最好的朋友了。

在高中畢業那年，她親手撕毀了我們要去同一座城市讀大學的約定。

跟著容玉和傅崢去了南方。

那時候的我們，就已經決裂了。

那是她親口對我說的，她說：「溪溪，容玉說得對，縱然我們擁有比常人更優越的家境，也不能只想著依靠父母不思進取。」

「對不起，溪溪，但我并不想變成你這個樣子，我們已經不是一路人了。」

可是現在，她捧著我的手，哭得好傷心好傷心。

對不起的話被她說了一遍又一遍。

她開始回憶起我們從前一起經歷過的美好，那是容玉還沒有出現的時光。

那時候我們連裙子都要穿一模一樣的，約定要一輩子當最親密的姐妹。

可是這個諾言無法達成了，我躺在這里，昏迷不醒。

而桃桃，哭暈在了我的床邊。

第二天爸媽來看我的時候，直呼作孽。

媽媽將桃桃送了回去，在我床邊輕輕撫了撫我的發絲。

小時候我生病，她就這樣坐在床邊守著我。

哄著我的語調溫柔。

她說：「溪溪，媽媽的乖乖，快點醒來吧，媽媽給你買了好多漂亮的粉色裙子，等你一醒來，就回家做爸爸媽媽的小公主。」

是嗎，爸爸媽媽，我真的是你們的小公主嗎？

你們一直愛著的公主，明明是那個在荊棘中生長、能夠為你贏來榮耀的優秀女兒。

明明媽媽以前也在背后說過：「溪溪不太聰明，以后家里的事業不能交給溪溪，阿玉才是個有想法的，我們還是要多在培養阿玉方面上心。」

她現在聽起來卻又是那麼愛我。

那天夜里，他們從家中找出了我這些年來的日記。

他們遵循醫生的話，坐在我的床邊為我翻讀著這些可能對我蘇醒有助益的東西。

打開日記本的第一句就是：【今天是我的生日，媽媽又送給了我一條粉紅色的裙子，真是的，上一次我就跟她說過了，我想要一條暖橙色的裙子，這樣大家看見我的時候，心里就會覺得暖洋洋了，可是媽媽怎麼聽不見我的愿望呢？她看我穿上粉裙子時的眼神，總像是在看別人，那個人會是誰呢？】

這是我十三歲生日那天寫的日記，第二天，容玉就被找回了家中。

從那之后，我再也沒能過上一個專屬于自己的生日。

媽媽驚呼一聲，隨即是日記本頁面被快速翻動的聲音。

我想，她應該是在找我后面生日的內容。

而事實也如她所料，每一年，每一年，我都會執拗地在日記本里寫下自己想要收到其他顏色裙子的期望，一直到記錄最后一個生日的日記中，我寫下了心中的猜測：【我想，媽媽真正想要見到的穿粉裙子的女兒不是我，是我她彌補愧疚的寄托品，可是我的傻媽媽呀，你這樣一直憋著不去告訴她的話，只會讓喜歡穿粉紅色裙子的女兒再也穿不上粉色，而不喜歡這個顏色的女兒，也從來沒能夠穿上自己喜歡的顏色。

】

我還清楚地記得在日記的最后我寫道：【不過沒有關系，只要能夠讓媽媽開心，就算不穿自己喜歡的顏色也沒關系，只要媽媽開心，我可以一直裝作自己是她最疼愛的女兒，能夠讓媽媽開心就好。】

這篇日記之后，就再也沒有了內容。

因為在不久后，傅崢就向容玉求婚了，第二天容玉失事，我被傅崢關進了地下室里贖罪。

在長達一年的幽禁折磨之后，我患上了嚴重的心理生理疾病，再也沒有了書寫的能力。

像是意識到了這一點，在那堆日記本里瘋狂尋找著我后續日記的媽媽忽然痛哭出聲。

她哀號得那麼用力，像是要把自己的心肝都哭出來。

聞聲而來的爸爸將她抱在懷中，媽媽在他懷中無助地哭訴：「溪溪她知道了，她什麼都明白，她恨我啊老公，她一定很恨我這個媽媽！」

「這麼多年來，我竟然連她喜歡什麼顏色都記不住！」

「可是那個孩子，她什麼都不說，只要我們開心，她把所有委屈都自己扛下了。」

「老天啊，我究竟做了什麼呀！」

從那天起，媽媽變得更為偏執了，她執拗地查閱著我的日記本，將里面的每一個字都翻來覆去地反復閱讀，執著地想找出她值得被原諒的證明。

或許是她沒能從那些文字里找出她想要的答案。

她又將從前為我買下的東西找了出來，然后再黯然地想起，她送給我的，都是大女兒會喜歡的東西。

到最后，她崩潰了，她努力想要找出這些年來她真情實意愛過我的證據，以此來證明我日記里的話不全是正確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