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渾渾噩噩,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泥地里走,走了沒多久,老頭又追上來,笑嘻嘻地跟在我身后。
「我潛進縹緲宗兩百年啦,還要托你的福,才搞清楚他們怎麼造的靈獸。
「你若是愿意入我魔教,殺一百個人做投名狀,我就助你洗筋伐髓,幫你報仇,怎麼樣?」
我停下腳步。
「那些靈獸,什麼獸卵,到底是怎麼回事?」
「這事兒說來可就話長了。」
五百年前,世間本是沒有靈獸的,只有妖獸。
妖獸以人類為食,野性難馴,花費無數精力也不能馴服。直到縹緲宗的人闖進妖王山,帶回一種特殊的藤蔓——血蟲藤。
血蟲藤會在人體內產卵,那些蟲卵長大后,吞噬掉宿主,就能變成靈獸,而且這類靈獸天生對人類親近,稍微調教便可用作坐騎。
不只能當坐騎,靈獸吃下靈草,體內自然會產生靈氣,還可供主人修煉。
「可惜,這蟲卵霸道得很,放進肚子里,人就死了。嘿,還是縹緲宗的人機靈,他們選了一大批實驗對象,發現蟲卵放進女子體內,存活的概率大上不少。」
老頭故意賣個關子。
「你道是為什麼?」
見我不搭理他,又悻悻地往下說:
「女子體內,有胞宮!上天有好生之德哇,這胞宮,可真是神奇,能容胎兒,也能容蟲卵。
「胎兒寄生體內,吸取母體營養,女子全靠這胞宮護著,蟲卵也是一樣的。要我說,這就是上天要絕了女人的修仙之路!
「這胞宮便是你們女子的原罪啊!」
19
我聽得心驚肉跳,頭皮發麻,張了張嘴,竟不知道怎麼反駁。
好久以后,我才找回自己的嗓音,嘶啞粗糲,顫抖得不成樣子。
「是縹緲宗如此,還是所有宗門——」
「你猜?」
老頭冷哼一聲。
「你見過多少女修?」
「權勢頂峰的空間太窄了,容不下女人。
「不過你不一樣——」
老頭話音一轉,臉上的褶子笑得擠在一起。
「你有仙品靈根,仙品!只要你肯拜我為師,入我魔教,老夫給你洗筋伐髓,傳你魔教圣功,到時候整個縹緲宗加一起都不夠你打,嘻嘻,你真是撿到便宜啦!」
前面出現一個村子,老頭拍了拍我的肩膀。
「看,那里有個小姑娘,在吃糖葫蘆,哇,穿得這麼整齊,一看父母就很寵她。
「長大了八成也要進縹緲宗,跟你家閨女一樣慘,你去幫她一下,把她殺了。」
老頭在我手里塞了一把匕首。
我站著沒動,老頭也不催,非常有耐心地繞著我轉圈圈。
小姑娘好奇地朝我們看一眼,一蹦一跳地走過來,頭頂的雙髻俏皮地晃動著。
「大娘,爺爺——」
小姑娘甜甜一笑。
「你們在玩什麼游戲呀?我也想玩。」
我的手抖得厲害,老頭在旁邊嘆氣。
「噢喲,還說報仇呢!你連小孩都不敢殺,縹緲宗比你卑賤一百倍,還比你強一千倍,你除了當牛馬被人牽著鼻子走,被人踩在腳下,你還能干什麼?
「善良是最無用的懦弱,想想你女兒!
「掌權者自己卑賤,卻教育你們善良,他們若是善良,怎麼走到頂峰,怎麼維護權勢?善良是他們創造出來維護統治的工具,你懂不懂啊?蠢貨!蠢不可及!」
老頭怒氣沖沖,不斷地在旁邊催促我。
20
我徹底崩潰了,扔下手中的匕首,痛苦地抱住頭。
「不是這樣的!
「這世上當有真理,當有公道!」
「公道?」
老頭哈哈大笑,小姑娘也跟著笑。
「我聽見你們說縹緲宗啦!我姐姐也是縹緲宗的,她好厲害好厲害的。」
「姐姐說等妞妞過生辰這天她會回來,可是妞妞過了三回生日了,她都沒有回來——」
小姑娘伸出三根手指頭,笑意收斂,眼眶微微泛紅。
「三年前?她跟我們清兒是一批的!」
我激動地握住妞妞的肩膀。
「帶我去見見你爹娘。」
我心頭又有希望燃燒。
對,世上不只清兒一個受害者,千千萬萬的靈獸,背后是千千萬萬個無辜的少女,千千萬萬顆父母破碎的心。
我雖賤如螻蟻,可只要我們團結在一起,眾喣漂山,成城斷金,螻蟻亦能吞象!
我們來到妞妞家,我剛說明來意,妞妞父親便憤怒地一拍桌子。
「胡說八道!你是哪里跑來的瘋子,編出這等胡話!」
妞妞母親無措地站起身,雙手揪緊裙擺。
「這位姐姐,這種話開不得玩笑,好好的人,怎麼會變作靈獸?」
我百般勸說,這一家人就是不信,毫不客氣地把我趕了出來。
老頭在旁邊撫掌大笑。
「哈哈哈哈,早說啦,世人都是蠢貨,他們蠢,你更蠢,你知不知道,即便他們信了,丟個女兒算什麼,一個月十兩銀子,花不完,根本花不完。
「一只羊是羊,一群羊也是羊,能斗猛虎的只有兇獸,你懂不懂啊?」
說完扯住我的袖子,示意我朝后院的方向看。
「嘿,瞧見沒有,不只不信,還要去報官呢!
「誹謗仙人可是大罪名,舉報者能得賞銀五十兩,哇,好大一筆錢。
「先說好,這是你招來的,官府來了,我是不會幫你的,到時候你被捉去嚴刑拷死,我發發善心,把你埋到山腳下,好教你能時時看見你家女兒。
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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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慌亂地撿起匕首追上去,攔住妞妞父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