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是聽起來,凌云很討厭凡人,要是我現在出去,估摸著要給清兒招禍。我立刻不敢動了,老老實實地抱著膝蓋坐著,不知道該怎麼辦。
09
坐了一會兒,頭頂凌云又在罵人。
「給我滾進去!
「不進去?前日的鞭子沒挨夠嗎?!我數三聲,一,二——反了你了,還敢跑,滾進去!」
「砰!」的一聲,一大團白色的東西橫著摔到我面前,我嚇得差點叫出來。我緊緊捂住嘴,定睛一看,居然是門口那頭白鹿。
這白鹿一摔進來,頭頂的石臺,忽然伸出很多紅色的藤蔓,把它捆了個結結實實。捆好之后,有一條特別粗的藤蔓,猛地刺入白鹿的小腹。
有綠色的液體沿著那條藤蔓往上,鉆入石臺,白鹿渾身一抖,發出一聲悲痛的哀鳴。它的四肢拼命掙扎起來,可是越掙扎,那些藤蔓捆得越緊,很快,白鹿就認命般地垂下了頭,一雙清澈的大眼睛里,不停地流出眼淚。
我心里又驚又怕,又感到可憐同情。摸了下身上,胸口的糖醋肉還是溫熱的。
罷了,這一時半會兒,我也出不去,也找不到清兒,這份糖醋肉,就給白鹿吃吧。
我掏出那份肉擺在白鹿跟前,在它頭上溫柔地摸了摸,無聲地說話:
「吃吧,小可憐。」
白鹿好似看懂了,低下頭咬了一口糖醋肉,咀嚼幾下,味道不錯,三兩口就把一大份肉吃完了。
吃完后親昵地挨著我的掌心,閉上了眼睛,只是身體依舊一抽一抽地,顯然在忍受極大的痛楚。
大約兩刻鐘后,凌云從石臺上跳下來。
「叫獸房的人過來一趟,這鹿還是不聽話,再帶回去調教一番。
」
說著彎下腰,朝石臺底下探出半個身子。
我嚇得渾身僵硬,一動不敢動。
幸好石臺底下霧氣濃郁,凌云沒看見我,他隨手抓住白鹿的腿,朝外一扔。
白鹿摔在洞府門口,擺動四蹄,掙扎著站起來,小腹處的鮮血淅淅瀝瀝地滴落,染紅了地面。
10
那副模樣實在可憐,凌云卻看得更生氣了。
「沈云清這個賤人,都成畜生了,脾氣還是之前那副臭樣子!
「人呢?程鈞!」
有另一道聲音從石頭里傳出來:
「安啦,我馬上叫人來處理,你這傳音石得換一塊了。
「倔有倔的好處啦,當初被我們玩了兩天,愣是一聲不帶叫喚的,你還別說,我很久沒碰到這麼硬氣的女修了。」
凌云皺眉。
「當坐騎了還那麼倔,我以后怎麼帶出去?」
「也是哦,獸房新到了一批貨,你要不要去換個新的啊?」
凌云搖頭。
「不用,她是我好不容易挑中的,這種資質現在不好找了。
「我出去一趟,你讓獸房的人趕緊過來把這頭蠢鹿帶走。」
凌云御劍離開,洞府的石門轟隆隆關上。
我抱著雙膝坐在石臺下,大腦一片空白。
他們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認識,可連在一起,我竟然聽不懂。
我全身劇烈地顫抖,牙齒咬得「咯咯」作響,整個人仿佛沉入海底,心頭涌上一股絕望的恐懼感。
什麼意思?什麼叫我的清兒成畜生了?當坐騎了?她是來修仙的,村里人都喊她「仙子」,她是仙子啊,怎麼會變成一頭鹿呢?
我想爬起來,追出去再看一眼那頭白鹿,分辨她到底是不是我的清兒。可我動不了,巨大的恐懼控制了我的身體,我手腳發麻,耳中嗡鳴作響,心臟跳得快爆炸。
清兒——
我的清兒——
我從頭到腳,每一個毛孔都在發抖,我哆嗦著往前爬,慢慢挪到門口,撐著石門站起身。
11
「轟隆隆——」
石門打開,刺眼的光線涌入,洞府門口的白鹿不見了,連那攤血跡都消失了。
白茫茫的一片,什麼都不剩了。
我慌亂起來,追出去四處亂找,向別人打聽獸房的去處。
這次,縹緲宗的人很謹慎。
「你是誰?不會是山腳下的村民吧?方才大師兄剛說過,不允許村民在宗門里亂闖,你在這干什麼?」
「我——我不是村民,我是獸房的。
「我是新來的,找不到回去的路了。」
我硬著頭皮撒謊,對面的人滿臉狐疑地盯著我。恰好這時,有個穿著青袍的老人牽著一頭青牛路過,那牛見了我,親昵地湊過來,用鼻尖蹭我的手。
年輕人松了口氣。
宗門的坐騎,只肯親近靈根極高,或者獸門的人。我這副村婦的樣子,定然不會是前者。
「老韓,你們那新來的,迷路了,你把她帶回去。」
老韓冷哼一聲。
「搞什麼都不知道,新來的貨沒調教好,新來的人更加亂糟糟!」
「誰說不是呢,仙門大會召開在既,這群小崽子心都飛了。早上看門的還放了個村民進來亂闖,把大師兄氣得要命。」
兩人吐槽了幾句,我跟在老韓身后,怕露餡,一句話都不敢說。
老韓是個話癆,一路上自言自語,把獸房的情況說了個七七八八。
縹緲宗弟子分內外兩門,內門是宗門的核心,由宗門內最杰出的弟子組成,外門弟子天賦一般,負責處理各種庶務。
獸房就屬于外門,里面的弟子基本是修了幾十年還在筑基級別的廢材,年紀普遍都大。
把我帶回獸房之后,老韓就不管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