見到我,柳圣權很驚喜:「想通了?」
「嗯。」我含糊地答。
柳圣權開始喋喋不休:「不記恨柳老師吧?」
「嗯,不。」我依然含混。
「哎呀,這就對了!再讀一年,你考到清華北大,不比現在開除你的這個學校更風光?對了,你的身份證啊,我弄好了!」說著,他拿出一張身份證在我面前晃了晃。
一個陌生的名字,照片上是我。
「這個應屆生的身份啊,」柳圣權道,「可不好辦!」
果然,一切跟我預料得一模一樣,我爸打的就是這個主意——這幾年,一中的生源越來越少,他們迫切需要一個能「創牌子」的學生。不過,我沒想到,柳圣權竟然這麼膽大包天——把我弄成應屆生,這應該已經違法了吧?
我伸手去拿身份證,他快速地裝回衣兜里:「這個得等高考的時候再給你。」
于是我問他:「讓我復讀,我答應了,錢呢?」
他立刻被我詐了出來:「錢給你爸了啊!」
果然,我爸收了錢。
「多少錢?」我追問。
柳圣權的眼睛轉了轉:「你問你爸去。」
「我就問你。」我逼近他。張偉也走上前,按住他的胳膊。
「你們要干什麼?」他慌了。細胳膊細腿的教書先生,哪里有殺豬匠的力氣。
看他像小雞仔一樣掙扎,我笑了:「多少錢?」уƵ
「哎喲,放開放開,胳膊要斷了……10 萬!」他說。
果然是 10 萬——正是柳龍要求的數字。
我又被賣了一次!
我伸手到柳圣權衣兜里,拿出了那張身份證。
又一個證據到手。
半小時后,在縣城唯一的復印鋪子里,我們一說要做賣血的單據,店主頓時滿臉喜色:「這玩意我前些天才做了一個!改個名字就行……好做啊,就隨便編個醫院嘛……是個老頭子來找我做的!對了,你們做這東西到底有啥用啊?是能報銷嗎?」
一字不落,他的話被張偉盡數錄了下來。
……
下一步,就是找到當初的媒人。我和張偉雖然沒有辦婚禮,但保媒的流程還是有的。媒人是張偉村里的,我們在她家蹲守了一個多小時,她唱著歌回來了,見到張偉拎著的豬頭,兩眼放光。
「這有啥不能說的?都是實情嘛!你爸媽要的彩禮是 47996!這個數字啊,我一直記著呢!雖然你們沒領證,但在村里,這就是過了明路的明媒正娶!」她對著攝像頭,毫不怯場。
媒人的證言剛錄完,張偉就接到電話——警察到了。
我倆急匆匆往家趕。還有十幾步遠,我就聽見了丫丫嘹亮的哭聲。
7
我和張偉再一次去了北京。
這次,我們直接找到了電視臺和報社。
這兩家為了爭我這個獨家新聞,幾乎要打起來。
最后還是電視臺贏了。
韓靜看到我帶著扛攝像機的記者,頓時慌了。
我當場就報了警。
原來,我去年的學籍,就被她轉手賣掉了。今年,她又如法炮制,我的名額,再次被她賣了。后來調查發現,她不只針對我一個,還有 5 個偏遠山區考來的學生,都被她以各種方法勸退了,而空出的名額,都被她盡數高價賣出。
韓靜被警察帶走了。等待她的,將是三年以上的牢獄之災。
至于我爸媽,還有柳圣權和帶走丫丫的嬸子,統統被抓了起來。綁架丫丫、造假身份證,夠他們喝一壺了。
幾個人后來都判得不輕。
一周后的電視節目里,大學校長親自把錄取通知書再次遞給我,并告訴我,作為補償,他們免除了我四年的學費。
京郊的豬肉鋪子又回到了張偉手里。接手鋪子的人也看到了節目,說我和張偉不容易,他愿意原價轉回給我們。
張偉買了個背簍,平時干活,就把丫丫背在背上。
沒想到,因為電視節目的原因,張偉的豬肉鋪子生意十分紅火,很快就雇了兩個伙計。
一年后,我拿到了一等獎學金。張偉的肉鋪也開了第三家分店。「大學生鮮肉鋪」成了響當當的招牌。
按照約定,我們奢侈了一把——在全聚德吃烤鴨。刀工嫻熟的師傅現場片著鴨肉,像一場華麗的表演一樣。丫丫在一旁賣力地鼓掌,很快被塞了一嘴白糖蘸脆鴨皮。小家伙皺眉分辨了片刻,就嚼得津津有味起來。
我和張偉哈哈大笑。
就在這時,一直杳無音訊的柳龍,打來電話:「……姐,對不起。」
說完,不等我回應,電話就掛了。
張偉問:「是誰?」
我合上手機:「打錯的。」
幾天后,警察打來電話。
「我這里是 xx 公安局,你是柳龍的姐姐嗎?需要來個人認領一下尸體。」那邊說,正是柳龍上大學的地方。
我先通過照片辨認了一下。
鼻青臉腫,但的確是柳龍。
「他怎麼死的?」我問。
心里不是不難過的,畢竟是同胞的弟弟。
「跳樓,頭著地。」警察言簡意賅。
還是一個好奇的記者,為了再做一期節目,去調查了柳龍的死因。
我這才知道,柳龍是因為曠課太多被開除的,而他曠課的原因是沉迷賭博。在被開除前,他已經軟磨硬泡把張偉給我的彩禮悉數要走了。這些錢全部輸光后,他在壞朋友的誘導下,借了無數的校園貸,被開除后更是變本加厲,直到再也借不出一分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