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看著他的表情,試探性地問:
「你吃飯了嗎?要不要一起吃點?」
賀逐抿了抿唇:「開門。」
10
我并不清楚賀逐的口味。
他似乎什麼都吃,吃得最多的或許是我挑剔的東西。
上學的時候一直是他幫我打飯,我喜歡吃什麼,不愛吃什麼,他一清二楚。
西紅柿炒雞蛋只愛吃里面的西紅柿,愛喝松茸雞湯,但討厭里面的雞肉,等等等等。
我討厭的都由賀逐幫我解決。
所以現在我看著一堆菜,只好挑我擅長的菜下手。
我在廚房中島臺嫻熟地洗菜,不經意抬頭,視線與客廳里的賀逐撞上。
我無法形容那種眼神。
復雜,深重,其中更多的卻是……疼惜?
我心慌意亂地低下頭,不敢再看。
在我準備切菜的時候,賀逐突然叫住我。
他快步走來,小心翼翼拿過我手里的刀。
「去坐著,我來。」
我就這麼被趕到了客廳,無所事事,只好偷看賀逐。
我忽地想起我們在一起的那一個月,他也給我做過飯。
我討厭做飯,討厭手上沾了東西的感覺,所以也沒給他打下手。
但他廚藝很好,挑剔如我很給面子地吃了個干凈。
「賀逐,你以后做廚師我肯定天天去捧場。」
賀逐就那麼直勾勾地看著我。
「我只給你做,你可以……吃一輩子。」
一輩子啊,太漫長了。
不過一個岔路口就散了。
飯做好,一如從前的色香味俱全。
我正要動筷,賀逐放在桌上的手機就響個不停。
屏幕顯示的名字是盛藝。
是我忘了,他身邊早就站了更好的人。
賀逐接起電話。
那頭不知說了些什麼,他神色變得凝重:「我馬上過來。
」
他離開前,我看著他的背影,輕聲道:
「賀逐,當年的事是我對不起你,以后我們遇見就當作不認識,可以嗎?」
他回頭看了我一眼。
「江鳶,道歉不是你這麼道的。」
賀逐走后,我嘗著他做的飯菜,不滿抱怨。
做的菜變難吃了,不然為什麼眼淚落了下來。
11
第二天,我換了一身新衣服去看媽媽。
她捧著一本書在讀,整個人溫婉柔和。
我走上前,輕聲喚她。
她抬頭,一看是我,笑意漫上眉梢。
「鳶鳶來啦,最近是不是瘦了?又沒好好吃飯?」
我坐在床邊,握住她的手,沖她搖頭。
「你每次都這樣說,我哪里瘦了。」
她摩挲著我的手背,問:「我聽觀玉那小子說,你碰到賀逐了?」
我一怔,不知該說什麼。
她嘆了口氣,眼中淚光在閃。
「我跟你爸當年做了錯事,現在又拖累你這麼久,還恨我們嗎?」
眼淚不受控地流下,我哽咽得說不出話,只能拼命搖頭。
我是恨過的,所以在本地上大學四年,也和他們吵了四年。
可后來江氏一夕之間轟然倒塌。
爸爸被警察帶走。
那一刻的我在想什麼呢?
我在想前幾天和爸爸因為和許家聯姻的事吵架,我對他說的最后一句話是:
「你別想擺布我的人生。」
和媽媽聊了一會天,她又控制不住自己了。
厚厚一本書砸向我的額角,我帶來的湯也被重重摔進我懷里。
已經放涼了,并不燙,只是油膩膩的,附著在我的皮膚上,像是永遠洗不掉。
「滾開,你給我滾!是你害了你爸!你去死!」
媽媽被死死摁住,上了束縛帶,又一次重復我每次來看她的固定流程。
我閉了閉眼,再睜開眼前一片模糊。
我將書撿起來,放在床頭柜上。
「媽媽,我下次再來看你。」
說完,腳步虛浮地離開病房。
12
我到家的時候已經晚上十二點了。
家門口蹲了個人,低著頭,像只無家可歸的犬。
聽見電梯響起的聲音,賀逐猛然抬頭。
他站起身撲過來將我抱住,身上還殘存著淡淡的酒氣。
他聲音哽得厲害:
「阿鳶,你去哪了?你不在……你去哪了……」
他將頭埋在我頸窩處,呼吸滾燙,淚也滾燙。
「你明明最討厭下雨天出門,討厭又臟又亂的地方,也討厭做飯,你在怪我沒有早點找到你對不對?
「對不起……是我錯了……別走好不好?」
我被他抱著,身心都疲憊到極致。
我知道他醉了,醉得徹底。
所以想推開,又舍不得這個讓人沉淪的溫柔鄉。
再貪戀一秒,就一秒。
以后恐怕沒有機會了。
電梯又開又合,一道吊兒郎當的男聲響起:
「賀哥,叫我上來干嗎?嫂子電話我也打不通啊。」
聲音耳熟,我回頭,果然是周則。
「我靠!」
13
五分鐘后,兩人并排坐在我家沙發上。
周則低著頭,渾身上下都透著心虛。
賀逐倒是不虛,死死攥著我的手,生怕我跑了。
「低價房?房東的兒子?」
周則迅速抬起頭,指著賀逐語速極快地說:
「嫂……江小姐,是賀哥心疼你,所以才安排我來演場戲。
「我跟你說,這房子他買了幾年了,裝修都是自己弄的,就盼著有天你能住進來。」
我抿唇不語,內心卻在震顫。
我以為我們最好的結局不過是形同陌路,可一樁樁一件件都在說,賀逐還念著我。
周則被賀逐趕走了。
他可憐巴巴地坐在我面前,分不清究竟是不是醉意使然。
我嘆了口氣,無力地問:
「賀逐,你到底想干什麼?
「你是不是忘了我當初對你做過什麼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