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我愛的人眼里,我應該是端正的,正常的姑娘。
一旦我撕開我所有的不堪,那就說明,這段愛情,我要親手結束了。
07
我一路睡到快回京城。
睜開眼時,看見薛淵毛衣上的小熊胸針摘了。
他問我:「上高中你不愛說話,安安靜靜的,是因為你家里這些事嗎?」
我笑了笑:「對呀!」
薛淵咳嗽一聲:「你那時候,不是像電視演那樣,把我當救贖了吧?」
他修長的手指點著方向盤,看出來心里不太平靜。
我搖了搖頭:「不是。」
薛淵悄悄松了口氣。
我又說:「我把你當成我自己挑選的家人。」
薛淵看我一眼。
我吸了吸鼻子,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枯黃冬天。
「我以為你能陪我在大馬路上吃餃子,一定也能陪我走完一輩子。」
「以為我沒有家了,但拉著你拼拼湊湊,能湊出一個新的家。」
而最終,我們還是走上我爸媽的老路。
聽說當年,我爸媽也曾經愛得轟轟烈烈,要死要活。
最終悄然飄散,一地雞毛。
薛淵深吸了一口氣,空出一只手,握住我冰涼的手:「我還可以是你的家人,陪你吃餃子。今晚我就去百餃園定個位置。」
我好久沒跟薛淵牽過手了。
現在這只手還是很好看,骨節分明,修長溫暖。
可怎麼都不像當初那個少年,熱烈而堅定,單純得像只大型犬。
我抽出手來,靠在車窗上假寐。
薛淵問我想吃什麼餡的餃子。
我搖了搖頭。
「不吃了。不然你的小女朋友該著急了。」
我認命了。
我永遠都是沉鋼家屬院那個沒人要的野孩子。
幾頓餃子,一兩個人,改變不了命運。
沒有人會一直愛我,哪怕我再死皮賴臉。
我睡著了。
快進京的時候,薛淵搖醒迷迷糊糊的我,問我:「你想讓我回頭嗎?」
我半夢半醒:「我連底牌都掀了。現在就算你回頭,我都不會回了。」
薛淵安靜了半天,我重新又睡去。
08
快到家時,師兄打電話,把我叫醒了。
他問我:「怎麼不回微信啊,現在在哪高就啊?」
我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:「還沒找工作呢,想歇段時間。」
師兄沉默了一會兒,說:「可惜了。」
薛淵邊開車邊問:「誰呀?」
我說是顧丞師兄,薛淵的手頓了頓。
上大學時,薛淵沒少因為顧丞鬧別扭。
他皺眉:「能不能先掛了,打電話影響開車。」
顧丞聽到笑了笑:「還是那麼幼稚。」
說著掛了電話。
一路到家,下車的時候,薛淵想要跟上去,可手機響了。
那邊嬌嫩的聲音在抱怨,說一天沒見到他。
薛淵沒說話,捂著話筒看著我,眼里閃過一絲愧疚。
我朝他揮手:「那就再見啦!」
轉身上樓,打開客廳暖黃的燈,看了眼樓下。
薛淵還在。
他掛了電話,給我發了條微信:【今天突然想起年少時,滿眼都是你。以后很難有那麼純粹的愛了。】
我沒有回。
晚上,我又做夢了。
夢里我在包餃子,包了很多很多。
我給媽媽打電話,她要帶小女兒上鋼琴課;給爸爸打電話,他又進去了。
給薛淵打電話,薛淵立刻就來了。清澈的少年,笑得比陽光還燦爛。
可剛夾起一個餃子,有個小姑娘給他打電話,他站起來就要走。
我怎麼叫他都不回頭。
我最后是一個人吃完了那一盤餃子。
沒有醋,挺難吃,還冷了。
但我還是一口口吃完了。
也沒有想象中那麼難。
09
顧丞又給我打電話:「你這麼愛設計,你怎麼可以歇著呢?」
「這不是浪費你的天賦嗎?」
我低頭不語。
我愛室內設計,愛從一無所有,一點點搭建起一個溫暖的家的感覺。
哪怕那家不是我的,我也開心。
顧丞說:「我開了個公司,你來不來?」
可我最近很疲憊,有點猶豫。
可顧丞太了解我了。
他又說:「你不想把心里的家搭建出來了嗎?」
我握緊手機,想了又想,點了頭。
去了顧丞那,他根本不給我時間傷春悲秋,接了幾個單子,我忙得昏天黑地。
每天顧不得化妝,顧不得保養,腳步匆匆的。
可嘴角一直是上揚的。
顧丞總是隔著辦公室的落地窗看我,給我比了個加油的手勢。
下班請我吃飯,他給我夾菜:「小姑娘就得忙起來,忙搞錢,忙成名,反正不能頹在家里愛來愛去的。」
「難道還會有人比你自己更愛自己嗎?」
我低頭吃菜,笑了笑沒說話。
顧丞嚴肅起來,說:「秦曉,你要真的不愛自己,怎麼可能從那樣的家境里,把自己送到大學,讀完研究生?你怕不是早跟你爸一樣了!」
我手一僵,抬頭看著顧丞,連筷子掉了都不知道。
這是第一次,有人說我其實很愛自己。
顧丞在大學見過我爸出獄后來看我的樣子。
他給我換了雙筷子:「你真的不愛自己,又怎麼會從垃圾桶里撿別人的習題?又怎麼會那麼渴望有人陪你吃餃子?」
「秦曉,你不用別人來愛,天底下最愛你,一直不放棄,心心念念要帶你離開淤泥的,從來都只有在垃圾桶撿習題的你自己啊!」
「盼什麼別人呢,這一路上救你的,只有你自己。
」
我低頭吃菜,眼淚一滴一滴落在筷子上。
從小我撿這撿那,聽過那麼多嘲諷,那麼多辱罵,一滴眼淚都沒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