喬宛然氣哭了,默默抽噎。
盛娘子起身告辭,陳蓉實在沒忍住,噗地笑了。
喬宛然立馬看過來,目光陰毒。
盛娘子也轉臉。
她一愣之后,大喜,不顧禮節走到了我們這邊。
她屈膝行禮:「神醫,您何時進京的?」
我連忙攙扶她:「盛娘子多禮了。我此次進京,是替皇后娘娘看病。」
「上次我也對皇后娘娘說了,叫她去南詔請醫。若不是您,我眼睛都瞎了。」盛娘子笑道:「神醫,去我家吃杯薄酒。」
作為最厲害的繡娘,一定是花了很多時間去練習的,而且是從小練。
盛娘子損傷最大的是眼睛。
她的視力越來越模糊。有人搭橋,叫她去南詔尋醫,她就找到了我師父。我師父叫我出手,治好了她。
她千恩萬謝。
長孫韜與喬宛然見狀,都愣住。
盛娘子在他們面前,不卑不亢、冷冷淡淡;在我跟前,神色激動、言語謙卑,判若兩人。
陳蓉見狀,問盛娘子:「您愿意收神醫做徒弟,教她刺繡嗎?」
盛娘子:「自然愿意了,我愿意傾囊相授。就怕神醫看不上。」
「陳小姐同您說笑,我沒這個天賦的。」我道。
陳蓉又看向喬宛然與長孫韜:「拜師,也不難嘛。」
喬宛然與長孫韜神色驟變。
我推了下陳蓉,叫她別挑釁了,替盛娘子招惹仇恨。
我與盛娘子先出去了,敘敘舊。
陳蓉稍后。
她難得不是橫眉怒目,而是笑盈盈問:「長孫韜,你可知方才那神醫是誰?」
長孫韜不悅:「自然知道,新封的南詔郡主,巫醫申氏的徒弟。」
陳蓉哈哈大笑起來,全無大家閨秀做派:「長孫韜,你真是個妙人兒。也許你很快就知道她是誰了。
」
06
告別盛娘子,我去了左相府做客。
陳家很喜歡我。
陳蓉的弟弟十五歲,比我小兩歲,瞧見我就問:「沈姐姐,你沒有病死?」
陳蓉:「這憨憨是撿來的,不是親生的。」
我在旁笑。
陳蓉的母親睿智溫婉。
我向她求助,希望她出面去趟國公府,幫我牽線,讓我能見見國公夫人。
「……不好跟長孫韜說,他目光下流,瞧見阿韻眼睛都挪不開。他要是知道未婚妻如此美,又新封了郡主,斷乎不肯放手。」陳蓉道。
我也說:「我現在是進不了國公府的門。」
我突然意識到,如果國公夫人知道我有了個郡主封號,未必順利讓我退婚。
長孫氏的嘴臉,多看一眼都做噩夢。
陳大夫人聽了我的困境,沉思片刻:「這樣吧,我來想個辦法。」
陳蓉:「娘,您想什麼辦法?」
「你不用管。」陳大夫人笑道。
翌日,茶樓飯館的說書先生,突然提到了我兄長。
說他吃了敗仗,朝廷要拿他問罪。
好幾年無消息的兄長,有了如此傳聞,國公府很快會知道。
是出門采辦的人,回去告訴了主人家。
唐國公爺念佛,在寺廟清修,家里是夫人做主。
長孫夫人很快聽說了此事,叫人出去打聽。
結果,回來的人都說此事不假。
「得趕緊退婚,別連累了我們。墻倒眾人推,這個時候大家都在罵沈湛,就沒人說我們退婚的事了。」長孫夫人道。
長孫韜同意了。
他對長孫夫人說:「娘,我想娶新封的南詔郡主,她真是個美人兒。孩兒一見傾心。」
長孫夫人對此倒是不反對,只是道:「太后去世后,皇后娘娘與咱們不親,我沒辦法去替你求娶。
」
「娘,孩兒可以去打動她芳心。只要她點頭,此事可成。」長孫韜說。
他們母子聊天,并不避開喬宛然。
喬宛然銀牙咬碎。
長孫韜退了親。
他們拿了當初的婚書,去府衙解除了婚約。
女方退親,需要男方同意;男方退親,則只需去趟府衙,蓋個印章即可,很簡單——世道就是如此不公平。
我聽聞了此事,重重松了口氣。
我的丫鬟茹竹還是很生氣:「長孫家都沒找沈家的人,您還有個表舅在京里。這戶人家,欺人太甚,太過分!」
我只想解決問題,沒覺得受辱,因為我真的不在意。
茹竹卻氣炸了。
然而很快,茹竹更氣炸了。
長孫家為了退親合理,不想被旁人說他們家逢高踩低,更不想背負對先太后的「大不敬」,居然到處說我壞話。
長孫夫人說:「沈氏女病重,融了半邊臉,只剩下半張臉了。她派人來,說她愿意退親。
「我本是舍不得的,也愿意收容她。她自慚形穢,回鄉去了。唉,真是可憐。」
「新封的南詔郡主就是沈韻」這件事,除了皇族,知道的人不多。
陳家剛剛放出話,說我哥哥可能戰敗,要押回京問斬;轉臉長孫家說我毀容。
眾人都惋惜:「沈將軍殺戮太重,糟了報應。」
我的丫鬟茹竹氣得恨不能沖去長孫家打人。
我也有點惱。
長孫氏已經占了便宜,還要再踩我一腳。
便在這時,太子來到了別苑。
他端詳我。
我行禮后回視他:「殿下,我有哪里不妥?」
「是哪半張臉毀了?孤看不出來,莫不是孤瞎了?」他促狹道。
我:「……」
「沈韻。」
「在。」
「你有張很動人的臉。」他道:「哪怕它毀了半張,也足以驚艷世人。
」
我靜靜笑著:「多謝殿下,您很會安慰人。」
「孤只想安慰你。」他道。
07
我兄長沈湛打破北戎王庭、斬殺北戎單于的消息傳回京城時,再次掀起驚濤巨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