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我卻在那個夏天闖了禍。
又是一個老人們午睡的時間,我們窩在一起,一人抱著半個西瓜邊吃邊看西游記。
當看到孫悟空火眼金睛時,我的鬼點子又不合時宜地冒了出來。
我說:「哥哥,你想當孫悟空嗎?」
「火眼金睛的那種?」
男孩放下西瓜,眨眨眼。
「你來做紫霞仙子嗎?」
我沒聽過什麼紫霞仙子,西游記里沒有。
「我做紫霞仙子,你就當孫悟空?」
男孩點頭。
于是我們找來了夜光指甲油,涂在了他的雙眼皮上。
他說眼睛有點疼啊。
我說哥哥忍忍,等天一黑夜光指甲油一亮,你就火眼金睛了。
他忍了一會兒,上眼皮和下眼皮沾到一起了。
他說用水擦擦呢。
于是我端來了熱水。
暖瓶里滾燙的熱水。
那天把他的眼睛扒開時,我嚇哭了。
眼珠通紅,眼皮也被扒出了血。
奶奶被我的哭聲驚醒,將人送到了醫院。
到醫院時那小子還捂著眼睛不讓醫生處理呢。
他說天馬上黑了,別耽誤他練火眼金睛。
那個男孩就是盛野。
只不過那時候他姥姥只叫他的小名而已。
盛野的眼睛被包上了。
我嚇得發了高燒,被父親連夜接回城里。
后來再問起盛野,爸爸只敷衍說一切都好了,讓我不用有心理負擔。
再后來,奶奶也被爸爸接到了城里。
我再也沒敢去過奶奶的老家。
21
盛野停了身下的動作。
看著我眼角的淚有些慌神。
「疼了嗎?」
我伸手撫上那道疤,哽咽道。
「我的齊天大圣,終于踏著七彩祥云,來救我了。」
22
顧澤禮做完筆錄之后才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。
盛野,真的是盛家出走的大公子。
那一刻所有體面都無力維持。
當他意識到簡寧再不會去他家里吃那剩下的那半盒巧克力時,深深的不甘與懊惱猛烈地沖擊著他。
讓簡寧懂事,讓簡寧不再高傲,讓高嶺之花臣服于他,這些念頭比起失去簡寧,便顯得可笑至極。
林雨萌和那些公子哥們仍在互相包庇著應付著警察的問詢。
顧澤禮忽然就失控了。
他沉著臉,聲音冷厲地問道。
「帶林雨萌去吊唁宴,誰的主意?」
無人應聲。
林雨萌被他陰鷙的目光嚇得后退兩步,左右尋求幫助,卻沒人搭理。
顧澤禮隨手按住了一個人,再次逼問。
「誰的主意?」
有人不樂意了。
「甭管誰的主意,顧小少爺你不是挺開心的嗎?怎麼玩崩了來找后賬了?」
「就是,玩不起別玩,當時罵人癩皮狗的可是你自己,裝逼說要甩掉人家的也是你,沒曾想吧,人家攀上高枝了!」
一波未平一波又起。
那天在警察局的斗毆,顧澤禮一對多,每個人都帶了傷。
那是一種不要命的打法,最后警察拿了槍,才將人分開。
顧澤禮滿身是傷,在看守所度過了七天。
沒有燈紅酒綠,沒有觥籌交錯,沒有那些虛妄的自尊心和流言蜚語,顧澤禮第一次正視了自己的內心。
他愛簡寧。
從她宣布要追他時,他就心慌意亂。
可他從小被教育的就是厚黑之學,弄權之術,他怕先動心的永遠要落下風。
于是他端著。
當她三天不來找他,他找過去被告知自己不如姨媽大時,他更加確信這一點。
可他還是淪陷了。
簡寧又嬌又颯的氣質,讓他欲罷不能。
他想,總有機會的。
日子漫長,總有機會讓他占一占上風的。
所以,當簡家破產,待他慈愛有加的簡父去世時,他的內心,慶幸要比悲傷多得多。
他卑劣地期待簡寧的轉變。
沒了簡父「不得在外過夜」的規定,沒了簡家強大的背景,簡寧會像林雨萌一樣,主動脫掉連衣裙吧。
同樣的事情,簡寧來做,要比林雨萌美得多。
可最終,誰想得到呢?簡寧隨手抓的服務生都能是盛家大公子。
想到這里,顧澤禮捂著胸口將身體佝僂起來。
他想到了他們十指交握的手,和那野狗一樣的男人印在簡寧額頭的吻。
他的心揪在一起疼。
過往的許多美好時光都一股腦地往他腦子里鉆。
最痛苦的莫過于,他確信簡寧曾經愛過他。
也確信。
簡寧如今不愛他了。
顧澤禮覺得這不公平。
如果服務生只是服務生,他絕不會失去簡寧。
她吃不慣粗茶淡飯,穿不慣粗料布衣。
想到這里,顧澤禮重又燃起了希望。
一個重大的計劃在他心中成型。
他要聯合盛家私生子將盛野打回原形。
沒了優渥生活的簡寧,會重新回到他身邊的。
23
盛野開始接手盛氏事務,我也開始了職業經理人生涯。
我們每天早上一起開車出門,晚上依舊回到小二樓里。
我沒有過問盛野是怎樣向父親低頭的。
我想讓我的意中人眉頭舒展,永遠桀驁。
然而卻總有不長眼的人來打破它。
再一次遇到顧澤禮是在公司樓下。
他擋在盛野的對面,語氣輕佻地問道。
「修車工的手,握得慣簽名筆嗎?」
他身后跟著的,是盛野同父異母的弟弟盛宇。
盛宇笑得如沐春風。
「顧總說笑了,你是不知道哥哥多麼能屈能伸,你看他平時兇得很,跪在我父親面前時,被打罵成孫子都不敢吭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