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站定在花廳門口,謝容策向我辭別。
他勾了勾唇角,目光灼灼。
我總該做點什麼。
此時,腦海里忽然冒出了一個想法。
能報答謝容策的,似乎只有這個了。
「今日之事,多謝您。」
「只是,這一別之后,謝小將軍是要重回桓南城?」
我假裝不經意地問起。
桓南城是謝容策常年駐守的地方,那里兩面環江。
而他本人最擅水戰,也庇佑著一方百姓的平安。
百姓們總是極為尊敬地稱他為「霓舟侯」。
「阮二小姐,料事如神。」謝容策笑吟吟的。
我繼續胡謅:
「我會看手相。不如臨行前,我來幫恩公看看平安卦,可好?」
我拿過蘇副官手上的宮燈,另一只手扯起謝容策的衣袖,虛托著他的手掌,裝模作樣地看起來。
謝容策的手上有常年練武的繭,還有幾道粗糲的疤,這麼些年,他一個人在桓南城應該吃了不少苦頭。
這樣為百姓肝腦涂地的人,竟然也會落得那般下場。
想到前一世他慘死的結局,我不由得有些出神。
聽說謝容策戰死后,僅存一只斷掌。
……便是這只手嗎?
倘若是意識還清醒的時候,被人劈斷手掌,一定很疼吧。
「看了這麼久,可有看出什麼?」
那人清朗的聲音忽然從耳側傳來。
我定了定神,回答他:「唔,這卦我不太好說。」
通常這種言辭不明的卦意,都暗指生死。
謝容策應該聽懂了我的暗示吧?
我說:「大人,一個月后,您有一道坎,要多加小心。」
「輕則斷手斷腳,重則血光之災。」
我并不了解事情的全貌,沒法說出更多的細節。
只記得,當時自己困于暗室,那天來給我送飯的兩個小宮娥,臉上俱是愁云慘淡。
她們談論的,正是那位驟然隕落的少年將軍。
大家都在為謝小將軍感到惋惜。
此時,我只能盡最大努力去提醒謝容策。
他會相信我嗎?
我有些忐忑。
謝容策接過我手上的宮燈,挑眉笑道:
「每次我出行前,祖母都會找人作法看卦,熏煙放血,把我折騰得夠嗆,卻未曾有一次言中。
「所以,我從不信這些。
「但多謝你好心提醒,我定會留神。
「不然,此番你提著這麼重的四角燈,又瞪著這麼大的眼睛幫我看手,豈不是白白辛苦?」
他眉眼帶笑,分明就是沒當回事。
我惱怒地開口:
「你不信其他人就算了,可我看卦真的很準!」
這人當真是倔得很。
我只能在心里祈求,謝容策是真的能聽進去我說的話。
「真的很準嗎?」
不知道為什麼,謝容策反而來了興致。
他忽然挽起袖子,伸出另一只手,再次在我眼前攤開。
「既然這麼準,不如順便幫我瞧瞧姻緣。」
5
我萬萬沒想到,謝小將軍來了這麼一手。
不得不硬著頭皮上陣。
先故弄玄虛,翻來覆去地瞧了瞧他手掌心。
然后,才慢慢悠悠地開口:
「大人的姻緣也不錯。」
「夫人是個侯門高戶的貴女,與您一見鐘情,再見傾心。情投意合,二人甚是般配。」
我琢磨著,這種說法總不會出錯。
誰不喜歡聽吉利話呢?
果不其然,謝容策看起來非常滿意。
可我沒想到,打臉來得如此之快。
6
謝容策沒走成。
次日,兩道折子震驚朝野。
一道是當朝太子趙景乾所奏,意欲求娶顧相嫡女,其念之誠,令人動容。
而另一道,則出自阿爹之手。
阿爹的奏折字字泣血。
大意就是謝小將軍在眾目睽睽之下跳進水中救我,撈我上來的時候,手上還緊緊抱著我。
雖是善舉,但也壞了我名節。
倘若是不納了我,委實讓阮家無顏做人。
我竟不知道,自己這個小小的庶女,平時也沒得到過阿爹的幾分好臉色,在這種時候,還能發揮如此作用。
前一世,我被趙景乾欺侮一夜。
也是阿爹連夜上書,把這件事鬧進了前朝。
沒想到,他這次的做法,和重生前如出一轍。
我怎麼偏偏把這一出給忘了?
事到如今,我也只能暗自期盼著,圣上是個拎得清的,這一次,可千萬別亂賜婚。
謝容策救了我。
萬一他已有婚約,抑或是另有心上人呢……
壞了他的姻緣,我這不是恩將仇報嗎?
我越想越急,整個人寢食難安。
盡管如此。
三天之后,皇上還是大筆一揮,給我和謝容策賜了婚。
之前和趙景乾的婚事,是這九重宮闈里不能提及的忌諱。
反倒是這一次,京中甚至傳出謝容策「英雄救美」的佳話。
我,也直接成了他的側夫人。
盯著那明黃色的絹紙,我徹底放棄了掙扎。
此時此刻,謝容策接到圣旨后,一定正在心里狠狠罵我吧?
什麼侯門高戶的貴女,哪來的一見鐘情?
——謝容策分明是被我這個大災星給迎面砸中了。
7
懷著無比忐忑的心情,我嫁進了謝家。
坐在婚房里,我緊張到能聽清自己的心跳聲。
「那你倒是說說,阮家二小姐到底美不美?」
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吵嚷。
我屏息,下了床,站到門口,側耳去聽。
「阮家這個庶女,平日里深居簡出的,似乎從未見過,也沒什麼名氣。」
「以她那身份……做你的側夫人,已經是委屈你了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