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久,我就被晉為麗昭儀,僅在四妃之下。
徐能每日都會以請平安脈為由為我診脈解毒,為了鞏固圣寵,我并未將中毒一事說給別人,只告訴侍奉的宮女秋水,一來不給其他妃嬪侍寢機會,二來我私心里不想瓊羽被賜死。
雖然恨她,卻也不忍心將此事揭發,說到底,我還是放不下。
我仍會讓宮女打聽她的狀況,聽說她受侮辱折磨時內心還是會痛,但也僅僅是痛,我不會再做好人流下任何一滴淚。
前些時日,秋水說瓊羽常進出翊坤宮,手里時不時還會有賞賜。宜妃自從毀容后就驟然失寵,聽說最近幾天已漸漸恢復容貌,想來是瓊羽找到了解藥才去巴結宜妃。
不久她又成為宜妃的貼身宮女,有宜妃作靠山,她的日子明顯好不少,魏公公再不敢對她怎麼樣,地位不同往日。
有次我在御花園碰上她們,宜妃望見我時眼里的恨意甚濃,我與她拌了幾句,氣得她當場就罰我跪下思過,我位份不及她,自然要按她說的做。
待她們走后,秋水就提醒我要堤防,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,宜妃一直記恨我奪走皇上,她和瓊羽聯手定是要找我麻煩。
可我并不害怕,身處后宮,只要有恩寵就所向披靡。
可我終究是低估了她們,立夏那一日秋水又出去打聽消息,尚未等到她回來,我就被急召前往養心殿。
殿內已有好些人,皇上表情難測,宜妃卻面色得意,瓊羽立在她身后,而地上跪著的竟是秋水和劉沉。
就見秋水哭著對我道:“娘娘,奴婢還沒來得及去請劉醫士就被帶過來了,奴婢經不起拷問就什麼都說了,娘娘您快和陛下認錯吧,一切都是那劉醫士先勾引您,您并非是真心啊……”
我魂不守舍地站在原地,腦海里一片轟鳴,她后面說得什麼根本沒聽得清。原來秋水早就是宜妃的人,我的一舉一動皆在她們的眼底。
然而最可笑的是,瓊羽竟用當初我對付清婕妤的法子對付我,我心知被陷害,卻不知如何開口解釋。
她們早算好了日子,待我體內毒素完全化解才上奏皇上,即便我說出真相,御醫現在也找不到我中毒痕跡,單憑劉沉每日來請脈便能歪曲事實,何況還有秋水的供詞。
這時宜妃開口:“皇上,像這種不知廉恥的女人就應即刻處死,她還是宮女時就和那劉沉眉來眼去,沒想到成為宮妃后竟還這樣肆無忌憚,簡直是不將您放在眼里!您可不能放任這樣的女人留在后宮,否則后患無窮啊!”
劉沉辯解說:“陛下,微臣和娘娘真的是清白的!”
皇上根本不理他,偏偏這個時候,魏公公來報,說是在劉沉屋中搜出一件繡著牡丹的紅色肚兜。
秋水證實那肚兜正是我的,還說難怪前幾日找不到,原來竟被娘娘當做信物送給了劉醫士。
這幾乎就是導火索,皇上雷霆大怒,眸中的烈火甚至要把我燒死。
他將肚兜狠狠扔在我面前,“你還有什麼好說的!朕這般寵著你,你竟還這樣恬不知恥,來人,把這對奸夫淫婦扔進百獸園給老虎作晚餐!”
眼看有人要來拉我,我連忙說,“皇上請明察,這肚兜不是臣妾的,臣妾上個月才成為宮妃,哪里會有蜀錦做的肚兜呢!”
這話一出,皇上皺起眉目。
魏公公忙命人找來司衣局的嬤嬤,嬤嬤仔細翻看肚兜才說:“回陛下,這是前年進貢的蜀錦緞料,只有兩匹,十分珍貴,一匹送往德妃娘娘的儲秀宮,還有一匹送往宜妃娘娘的翊坤宮!”
皇上語氣稍緩,問我:“綰綰,這究竟怎麼一回事?”
宜妃的臉色早已大變,死死地盯著我。
而我沒工夫看她,淚水只如斷線的珍珠般顆顆落下,凄然道:“皇上,臣妾對您一片真心,從未有過任何越矩之事。”
“之所以劉醫士每日來請脈,那不過是因為……臣妾懷了陛下的骨肉!”
11
皇上得知我有孕十分高興,當即就握住我手小心地扶著我在一側坐下,極柔和地問:“既然是有身孕,為何不來告訴朕?”
我眼眶又是一紅,抽噎道:“這本來是喜事,臣妾是要告訴陛下,奈何有人盯上了臣妾腹中的孩子,還妄圖加害于他,未免更多人知曉臣妾只能選擇不說。”
“不曾想,她們竟顛倒黑白誣陷臣妾與劉醫士私通!那肚兜明明就是她們陷害……皇上,您一定要為臣妾做主啊!”
劉沉接過話來,“稟皇上,半個月前昭儀娘娘流血不止,險些保不住龍胎,幸好天佑我朝,龍胎并無受損。”
皇上眼神驟冷,盯著秋水問:“你來說,到底發生什麼了!”
秋水猶豫不決,瞥了眼宜妃后才說:“主子那次被宜妃娘娘罰跪兩個時辰,起來后就……就……”
宜妃氣得怒瞪雙眼:“你胡說些什麼,本宮根本不知道麗昭儀有孕!”
我含著淚,顫著聲問:“宜妃若當真不知,又為何收買秋水誣陷臣妾?”
轉而,我又看向秋水,似是在祈求又似在循循善誘:“本宮待你一向不薄,你為何要幫著外人誣陷本宮致腹中的孩子于死地?”
“秋水,本宮知曉你善良忠心,你是不是有什麼苦衷?若是真有,不妨說出來,一切有皇上,你什麼都不要害怕!”
秋水再次望著宜妃,欲言又止,許久才爬到我面前不斷磕頭。
“娘娘,奴婢不是故意的,全部是宜妃娘娘讓奴婢這樣說的!她們綁架了奴婢爹娘,然后威脅奴婢,若是不照做,奴婢的爹娘就沒有活路了!”
“娘娘,您一定要救救奴婢的父母啊!”
宜妃這下驚慌了,大喊道:“皇上,她這是含血噴人!皇上,您千萬別信!”
秋水繼續說:“為了坐實主子和劉醫士的私情,宜妃娘娘還命奴婢偷拿主子的肚兜,可主子向來謹慎,寢殿所有衣物都會每日檢查的。”
“無奈之下,宜妃娘娘便拿了一件肚兜讓奴婢藏在劉醫士屋中,還說妃嬪的肚兜都長得差不多,別人完全看不出來。”
宜妃身子搖搖欲墜,撲通一聲就跪在皇上跟前,捏住龍袍衣角奮力辯解:“皇上,這是麗昭儀和這奴才串通好的,她們一定是想掩蓋私通的事實!”
“而且麗昭儀腹中的孩子來得蹊蹺,若是龍胎,為何要遮遮掩掩?麗昭儀從前就和劉沉不清不楚,誰知道這孩子是不是孽種!”
這話明顯有效,皇上狐疑地望向我,目光中帶著一份冷冽。
我毫不避諱那道目光,反而對視上:“臣妾對陛下之心,天地可鑒,絕無二意。臣妾不知哪里得罪了宜妃娘娘,非要致臣妾于死地,臣妾本不想將事情鬧大,可宜妃娘娘不依不饒,臣妾只得讓她徹底死心!”
而后,我對著劉沉說:“事情已到這個地步,你只能讓她們好好瞧瞧了!”
就見劉沉扯去束冠,隨之落下的是一頭烏黑濃密的青絲,襯著一張清秀的面容,活脫脫一個俏美人。
她立刻請罪:“臣女犯了欺君之罪,實在該死,請陛下治罪!”
失去最后一道護身符的宜妃終是癱倒在地,她不斷喃喃自語:“怎麼會這樣!怎麼會這樣!我輸了……我輸了……”
驀地,她站起身惡狠狠地盯著瓊羽:“是你!是你讓本宮構陷他們有私情,是你!一切都是你!若不是聽信你的鬼話,本宮還有機會!你給本宮死……”
她叫囂著拔下發簪就要刺向瓊羽,宮人們眼疾手快及時制止。
皇上領悟過來所有,即刻下詔:宜妃謀害皇嗣,陷害妃嬪,罪大惡極,賜白綾一條!
12
宜妃和瓊羽被拖下去前,她們的目光還如噬人的猛獸,恨不得要將我吞食咬碎。勝負于一夕之間,她們非要我死,我卻偏偏要活給她們看。
從始至終,這場私通的戲便是我在演給她們看,宜妃她們也根本不清楚我懷有身孕。她們自以為勝券在握,其實早就誤入其局,任我掌控。
秋水是我安排的,她表面上愛財貪心被宜妃收買,實際上將對方的一舉一動匯報給我。
當得知她們欲利用劉沉陷害我私通時,我便將計就計,讓秋水三天兩頭向宜妃討要貴重謝禮,宜妃當然要安撫她,不斷賞賜金銀珠寶。
其實這些只是幌子,蜀錦才是真正的目標。
時機成熟,秋水又借口家鄉的姐姐不日成親,想問宜妃討要大紅色錦緞,好給姐姐撐面。宜妃雖心有不舍,卻畢竟要靠秋水,只得賞賜給她一匹珍貴的蜀錦。
最后,秋水在宜妃面前提及用我的肚兜嫁禍,宜妃頓覺甚妙,可她沒想到的是,那肚兜根本不是我的,而是她賞賜的蜀錦。
那蜀錦拿回來后就被我縫制成肚兜,成為日后扳倒她的證據。
然而僅僅憑蜀錦,不足以讓皇上處死宜妃。更何況她指證我私通,雖查出來是嫁禍,但劉沉每日來我寢殿卻是真,皇上心中那根刺仍無法拔出。
日后我的孩子出世,他也未必會用整顆心去愛護。
是以我和劉沉商量對策,終于想出一個法子。劉沉還有一個胞妹,模樣和他有七分相似,扮成男裝更是完全瞧不出區別。
與其被誣陷私通死路一條,倒不如寧愿欺君或許還有一條生路。所以后來的劉沉皆是胞妹假扮,為的就是今日。
果真,我們賭對了,我們都活下來了。
皇上喜得龍嗣,晉我為妃,更把僅次于鳳儀宮的未央宮賜給我,從此我擠入四妃之中,與德妃、齊妃、賢妃一起爭奪中宮之位。
宜妃死時我沒去看,但我卻去見了瓊羽最后一面,她被關在慎刑司,被打得不成樣子。不過才兩個多月,我和她便互換了位置。她只剩下一口氣,看見我來只傻傻地笑。
盡管虛弱,她卻死死瞪著我。
“云綰,終究還是你贏了……你說得對,我們根本不是你的對手……可那又如何呢?這后宮本就弱肉強食,你不可能贏一輩子……我會等著你,等著你死的那一天,到那時,我會……會……”
她情緒過激,一口氣上不來,就這樣死了過去。
我從慎刑司出來后,秋水扶著我登上望月樓。
彼時金黃色的琉璃瓦片在陽光下閃耀著耀眼的光芒,我居高臨下地望著腳下的皇宮,真是五步一座宮宇,十步一座亭閣,長廊如帶,迂回曲折,恢弘磅礴。
我手撫小腹,唇角溢出最燦爛的笑容。可惜瓊羽死得那樣早,看不到我執掌這后宮的天下。
一朝入后宮,終身不得出。既然我逃不開這既定的宿命,為何不試著將那金甸甸的鳳印攥在我的手中呢?
我相信,終有一日,我會帶著鋒利的刃,劍芒冷峭,一步步,踏上這座皇宮的最頂端。
作者:林愫藜
標題:《后宮上位記:麗妃 》